2009年12月9日星期三

幸福的地图

古老宅屋旁的牵牛花正盛开着,多样的花姿呈现在艳丽的午后。对面家,二叔公的盆栽,灿烂地伫立在烈日下,那些我一直辨不出个花名来的盆栽,从窗户望去,给村庄增添了一种让人蠢蠢欲动的色彩。四叔公家门前的红毛丹树,长满了绿色的果实,孩子们都还期待着它日渐转红,傍晚时分,能随手可摘地品尝。

夕阳下,十几岁的孩子,会抱着年幼的弟妹在小道上散步;短短的柏油路,大哥哥和弟弟打着羽球;那驶入村庄的小斜坡,孩子喜欢骑着自行车,从坡上轮滚而下,享受着轻风迎合而来的快感。五脚基摆着的四方桌,常常在每个闲着的时分,就家家户户凑合了人数,打上几个回合的麻将。这就是村里老人的乐趣。

郑家村,这个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,这个我曾经远行又回归的地方,给了我与二十几年前不一样的感觉。岁月,总是带走了留不住的,留下的仅是飘渺的记忆。这间古老宅屋曾经拥有的热闹,已剩下深深的寂寞在蔓延。眼前的物是人非,不禁让人打从心底感慨,感慨岁月的力量,总是大得能打散该有的凝聚力。

郑家村,几十年前的记忆,是爸爸口中的叙述给我的想象。曾祖父的十个孩子,在这个村落里成家。公公的十个孩子,在这个村落里,一个接着一个的成家,再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家。这间古宅,就一步步地迈向沉寂。后来,公公婆婆相继过世,留下的,是那天井边的欢笑声……

天井边的欢笑

每一年的春节,婆婆的笑颜,总是缓不下来。姑姑叔叔伯伯一家一家的回来团聚。天井边,十几二十只的鸡鸭,妇人们忙碌着;客厅里电视传来的佳节气氛弥漫着;孩子手中一盒盒的沙炮,在屋檐下滴滴答答地响着。男人的高谈阔论,从往事到现实生活,从心酸到走出个春天来,那样的画面,全储存在墙角边,牵牛花的收音器里。

小时候,我喜欢随着妈妈串门子。这里,二叔公、三叔公、四叔公、五叔公、六叔公……每一户,都是几十步的距离。这里,总有说不完的故事,从生活是如何的艰苦,如何的建立了郑家村,大家如何地在这个村落里相依的生活着。聆听故事,成为了我的习惯。我总会静静地、静静地呆坐在一旁,听着大人们有一句沒一句地诉说着过往。

小小的一口天井,长长的一段岁月,是彼此心情的涂鸦,是亲情凝聚的一口欢乐之井。亲情,这世界最圣洁,最美好的情感;这人与人之间血脉相连的关系,绝不是一启脱离关系的启事所能斩得断的。几天前报章的一则脱离关系启事震撼了我。血脉关系,是说脱离就能脱离的吗?

天井边,母亲的唠叨,孩子的不耐烦,都是一种超强力的情感。现实中的平凡,往往亲人的一声问候,一句叮嘱都能让我们感受到浓浓的深情。萦绕在心头的往事,许许多多共鸣所引起的心中的澎湃,纵使我们曾经如此淡视,如此冷漠,却也会在夜阑人静的时候,孤影他乡的时候,忆起一点点故乡那温暖的家,那曾经为我们亮着的灯火,那割不断、舍不去的亲情。

亲情 ―― 一缕剪不断的情感

亲情是一泓甘泉,它能让你感受到温暖;亲情是一座灯塔,无论你身在何处,它都会指引你的航向;亲情是一根长线,无论你走到多远,它都会牵扯着你的心房。

今年的春节,住在新山的四伯一家回乡,聊起了有一回,堂弟在新山的院校,认识了一位马六甲的朋友,深聊之下,才发现大家的故乡同是在马六甲流连洞葛的郑家村。两位年轻的郑家子女于是有了更多的话题,却也彼此感慨着,祖根传下的后脉,竟因缺乏联系,而几乎失去了彼此;感慨郑家村的子女,已在浩瀚风尘里,渐渐地与祖家越行越远。

成长,促使我们远走他乡,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梦想。再也没有多少子女,留在这小小的村落了。守在这个村落的,是一抹抹孤独年迈的身影。回到这空荡荡的古老宅屋,剩下的只是陌生的房客。在这样的空间里陪伴一群孩子温习功课,不免勾起昔日的记忆。

村落里,看似比往日寂寥,却没有被岁月没杀了心中的热情。炎热的午后,二老婶总会唤我过去喝一碗绿豆汤;去年红毛丹成熟的季节,四叔公会给我摘了一袋要我带回家。叔公与老婶婶们的习惯几乎都没有多大改变,前些日子,五叔公颈边长了块肿瘤,切割后,还是静不下来,喜欢独自踩着老铁马到镇上看看。

亲情,这一缕剪不断的情感,不管我们多久回乡一次,都是被期待的。有时想想,外边的事情是怎么也忙不完的,何不多抽一些时间,回乡走走,为这群早已习惯了自得其乐的老人,多尽一份心。

独一无二的郑家村

在这现实主义的城市里,人们似乎都在盲目的追求。我们都想要更好的生活,让虚荣站在最前线,甚至迷糊了我们原有的纯朴。拜金的岁月在酝酿着怎样的未来?拥有,究竟划分了多少层次?拥有了洋房汽车?拥有了名利地位?拥有了健康幸福?拥有了无忧与无争?物质与精神的拥有,摆在天称上,将会是怎样的画面?

长大了,为了梦想而离开故乡,为了成家立业而远行,这似乎演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。父母,也绝对不会牵绊孩子的梦想,因此,成长与离乡被划成了等号。忆起了改编的绘本《苹果树》,男孩长大了,离开了树,却总是在失落、无助、有所需求的时候,回来向树索取,树总是快乐地给予。当树已经一无所有,男孩已经被岁月催老,男孩回到了树的身边,坐在那老树根上,一切仿佛回到了原始。

我们身边,就有这么一棵树,春天倚着它幻想;夏天倚着它繁茂;秋天倚着它成熟;冬天倚着它沉思,这棵大树就是爸爸和妈妈!曾经,我们是如此快乐地依在他们怀里;曾经,我们是如此无忧地与他们并肩在村落的夕阳下。印下的足迹,能被风雨吹散,却永远印在父母的心坎。

再次踏在郑家村的土地上,虽说有很多留不住的,逝去的亲人,望着那些仍然留下的,过着纯朴生活的老少,心中还是涌起了深深地感动。郑家村,这块小小的土地上,传承了上百的薪火。虽然,大部分都已留在异乡,可大家都是郑家村的一份子。这里,是我们的根;这里,有着花花世界里难寻的简单与平凡;这里,是我们郑家独一无二的归宿。

完整的幸福

“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到海角天边,偶尔想从前回味成长的酸和甜……全世界心相连,用爱围一个大圈圈,梦就算再遥远,心里有家就会团圆……”巫启贤的团圆在我耳畔回响,想要团圆的心,在膨胀着。亲情之乐,乃人生之本。人之不为一孤独的个人,在其有亲。不能亲其亲,遑论亲人,遑论亲世?是以一切从亲开始。

没有了亲人,没有了故乡这个永远的归宿,所谓的幸福,都仿佛缺了一角,缺乏了完整。每个人的心中,都有一幅幸福的地图。来自郑家村的你,可有这样的画面。两排对望的板屋;盛开着灿烂花朵的盆栽;一棵足以遮阴的红毛丹树;屋后的小河;村落一份子的羊群鸡鸭;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;嘁嘁嚓嚓的麻将声;妇女们串门子的闲聊声;老人在暮色下乘凉的景色……

每年佳节的聚会,你可曾参与其中?有些事,错过了就不再。幸福的人生,不应该有太多的遗憾。异乡的风景,怎么也不比小小的一个郑家村,这里,有我们小时候的味道,就是那淡淡的尘土味,也足以让人陶醉。

有个永远的归宿,有个属于自己的一块土地,有个人生的根本,这样的幸福,才算完整。如果你曾经错过了郑家村的佳节聚会,如果你曾经错过了认识郑家血脉的机缘,就多花时间回乡吧!别让那些跟你流着同样血缘的亲人,在与你擦肩而过的刹那,却不为知!

郑家村,郑家人心中幸福的地图……